作者:周博(中心美术学院教授)

人工智能:带给艺术的困境与寻衅_艺术_人工智能 智能助手

笔墨天生、图像天生、***天生、语音天生……伴随着AIGC(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天生式人工智能)技能的飞速发展,人工智能成为一个街谈巷议的热词。
它是如此深入地参与到我们的生活中。

有喜有忧,又爱又怕。
面对人工智能(AI),人们的态度繁芜而抵牾。

从艺术创造的角度来看,AI绘画工具带来的机遇更多,还是寻衅更多?本期两篇文章中,周博认为,随着人工智能实实在在地向人类的想象力、审美和情绪层面延伸,它给艺术生产和艺术教诲带来了巨大的困境和寻衅;李世奇认为,AI绘画工具的参与为艺术和设计供应了新的路径,其强大的深度学习能力给艺术生产带来了更多创新和可能。
关于AI与艺术的关系这一新话题,希望广大学者和读者踊跃参与,引发更多的思考与争鸣。

德国不雅观念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说“大家都是艺术家”,意思是普通人的思维活动,也包含着类似于艺术家或设计师的创意思维。
不过,要把这样的创意思维变成艺术呈现出来是有技能门槛的。
但是,随着人工智能(AI)绘画工具的涌现,创意思维和艺术呈现之间的技能鸿沟日益被填平——在AI绘画工具上,只要输入我们设定的提示词,就能天生相应的图像。
“大家都是艺术家”彷佛正在变为现实。

AI绘画工具的高效产能,给艺术创作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乃至可以说给艺术带来了一种困境。

在东西方艺术史上,都有一些类似于“以复古为改造”的创作理念。
比如在欧洲艺术传统中,强调向希腊、罗马的古典艺术学习的文艺复兴、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他们的艺术都以学习和借鉴古典范式作为根本。
而在中国,宋元以降,艺坛“崇古”“则古”的风气日甚一日。
元代赵孟頫论书主见“则古”,反对取法于今人,论画则谓“作画贵有古意”,他的字画实践也是上溯晋唐,借古开今。
还有一种挪用艺术(Appropriation Art),通过借用已有的风格或图式,构造性地移花接木,将历史和当下拼接起来,建构出新的形象和意象。

这类强调向古人学习或把历史风格作为资源库的艺术创作,在AI绘画工具产生之后,其创作效率得到空前的提高。
只要有想法,并以得当的提示词加以勾引,无论写实还是抽象,AI绘画工具都可以使各种风格瞬间量产。
以是,对付艺术创作来说,AI绘画工具的出身就犹如开启了创造力的潘多拉魔盒——创作者本人不必为得到某种风格而必须节制某种艺术技巧了。

通过演习人工智能分门别类地学习苗族纹样的视觉特色,可以天生特定品类的苗族纹样。

基于此,我认为随着AI绘画工具的不断发展,艺术家的身份和艺术教诲都将面临巨大变革和寻衅。

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只管艺术的定义一贯在变,但总体而言仍环绕两个基本的层面:在精神层面,艺术是一种智性的创造,是人类的理智和情绪的外化,即黑格尔所谓“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在物质层面,艺术是人类劳作的产物,涉及媒介、材质、工艺等多方面的利用。
数千年来,艺术在精神层面的想象和创造是由人脑来完成的,在物质层面则紧张依赖手和脑的折衷。
机器化大生产时期到来之后,机器完成了大量人手所不能完成的工艺,补充了人的能力不敷。
后来,随着打算机技能的发展,打算机赞助设计(CAD)和打算机赞助制造(CAM)极大地改变了艺术家和设计师的事情办法,绘图软件的广泛利用,也对换用艺术和后当代的图像措辞起到了极大助推浸染。
不过,这些技能的进步充其量也便是工具意义上的革命,是物质层面的改造。

我们再看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艺术创造机制的理论。
英国美术史家恩斯特·贡布里希用“制作与匹配”理论来阐释艺术创作机制。
他认为,艺术家的创作必须先节制古人留下的图式,再通过不雅观察自然、在画布上考试测验各种色迹或线条组合,通过试错逐步改动图式,才能达到与自然相匹配的程度,这个过程被称为“图式与改动”。
美国建筑理论家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创造了模式措辞体系。
在他的名著《建筑模式措辞》一书中描述了城镇、邻里、住宅、花园和房间等共253个模式。
在他看来,利用模式措辞产生建筑的过程不是各部分之间的大略相加,而是一个不断分解、推演和聚合的过程,新的设计和方案可以在这些模式措辞的根本上不断出新。
事实上,AI绘画工具的涌现相称于把建立在既有图式、风格和模式措辞根本上的艺术创作论还原成了一个技能模型的蜕变问题。

在传统的演习和创作体系中,为了达到既定的艺术效果,艺术家必须执着于技巧的演习与完善,然而,AI已经使许多艺术效果不必经由技巧演习便可达成。
建立在习得的履历根本上的“艺术创造”,对人工智能来讲,便是一个数据、运算和天生的问题。
在这种情形下,艺术创造一定程度上回到了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的经典命题“艺术即直觉,直觉即表现”,而直觉和表现之间的桥梁便是人工智能。
在AI成为创意工具之后,创造性活动不再须要大量的脑力、体力和韶光,艺术创作变得大略可行。
当“大家都是艺术家”之后,曾经意义上的艺术家又是谁呢?艺术家的艺术又当作甚呢?

本日,随着天生式人工智能的发展,电脑实实在在地开始向人类的想象力、审美和情绪层面延伸,在音乐、美术、设计、电影等广泛的艺术创造领域发挥过去只能由人发挥的浸染。
天生式人工智能不仅仅是工具意义上的技能进步,其大措辞模型正在不断地深入到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中枢,如果我们承认艺术家对付艺术创造的主体性代价,那么在人工智能时期,艺术创造的主体就将由“人”变为“人和高度智能化的拟人”的结合,那么创造艺术的艺术家又是谁呢?

人工智能所带来的这种“淹没性的消解”可能是当前艺术面临的最大危急。

在艺术教诲层面,面对人工智能,艺术院校教什么、怎么教也将面临巨大的寻衅。

人工智能已经成为艺术创作的一个有力工具,然而这种人脑与人工智能的捆绑很随意马虎造成人脑“搭便车”,从而导致大脑创造力的退化。
艺术的传授教化如何设置才能使人类创造力的铁三角——眼、手、脑更为折衷而非退化,这将是艺术教诲必须面对的一个现实问题。

相对付大学,艺术职业教诲在这方面碰到的寻衅加倍明显。
以往,艺术职业教诲更看重技巧能力的培养。
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艺术职业教诲中教授的插图、建模、设计软件操作等职业技能,可以更多利用人工智能来完成,未来职业教诲的办法、方法和出息都必须重新思考。
以往更强调运用能力的职业教诲,或许符合机器化大生产的哀求,却不一定符合智能时期的哀求——昔时夜家可以利用人工智能工具时,教那些具有一定重复性的某种技艺技巧,或许已经远远后进。

当前,我们处在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的时期,未来社会发展趋势难以断言。
面对人工智能给艺术创造带来的困境和寻衅,我以为有三点认识或许是办理之道:

对付如何认知艺术,我认为艺术创造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人工智能可以极大地提高量变的效率,而人要办理的问题是质变,也便是真正有创造性的劳动。

对付如何创造艺术,我以为在词语和图像之间架设桥梁很主要。
艺术家要能闇练地节制措辞和艺术作品风格、品位的关联,能够演习人工智能并挑选出好的、适宜的作品。

对付艺术教诲,天生式人工智能在艺术上的优长是“发人所已发”,而非“发人所未发”。
我们以往的教诲模式大都以历史上的名家大师、艺术典范为指引,在这种模式下产出的许多引以为豪的艺术创造,事实上是诸多典范的结合和变体。
人工智能技能的发展正在使这种学院派的创作模式日益普通且廉价。
未来,艺术教诲一定不是大略的手艺传承,也不是单向度的专业演习,而是培养有能力连接多种知识、资源和可能性的人才。

人工智能确实让我感到有些忧虑。
它这么聪明,会超过人类吗?它会替代人类进行艺术创造吗?人类能掌握年夜大好人工智能吗?这些都是人工智能给我们带来的寻衅和困境。

(项目团队:光明日报 张玉梅、于园媛、许馨仪)

《光明日报》(2024年01月19日 07版)

干系稿件:人工智能:给艺术带来更多创新和可能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